民国十二年，上海滩的雨裹着血腥气泼洒下来，霍家大宅“忠厚传家”的匾额在火光中扭曲变形，滚烫的灰烬落满青石板，像一场提前降下的雪，十二岁的霍奕燃蜷在父亲书房的暗格里，指节死死抠进木门缝隙，亲人的血蜿蜒过门缝，染红他的鞋尖，仇人踩着血迹走过时，怀中滑落的鎏金怀表滚至他脚边，盖子弹开——泛黄合影里，仇人竟与某位军阀并肩而立，雪茄明灭，笑意淬毒，像一根针扎进他十二岁的瞳孔。
十年后，南洋商船“霍氏号”劈开黄浦江的晨雾，归国巨商霍奕燃一袭炭灰西装，腕间金丝怀表在晨光中闪过冷光——那袖扣原是当年从仇人袖口扯下的碎布，浸过血，被他淬炼成精致的伪装，他以“振兴华商”为名，收购濒临破产的工厂，用洋人的机器与贷款，将当年分食霍家产业的商会大佬逼入绝境：有人跳楼时砸碎了楼下摊贩的琉璃灯，有人破产后在码头喝得烂醉，有人跪地求情时扯破了他的西装袖口，他却只是晃着怀表，表盘里合影的人影晃动，嘲笑他十年“温良”的假面，上海滩人称他“商界毒蛇”，亦赞他“民族救星”，无人知他每签一份合同，脚下都踏着灭门那夜的血痕，书房里悬挂的《雨夜霍宅》，画中火光冲天，是他烧不毁的噩梦。
直到那个雨天，他驱车经过霍家老宅，荒废庭院里半人高的杂草间，竟站着个提着残破琉璃灯的素色旗袍姑娘，雨水顺着她发梢滴在灯罩上，晕开涟漪，像极了十年前她为他擦泪时，他脸上滚烫的泪痕。“阿燃。”她的声音比雨丝还凉，穿透十年的时光，霍奕燃猛踩刹车，怀表滑落被他攥紧——林望舒，父亲故友之女，当年灯下约定“建座没有硝烟的城”，如今却站在废墟上，眼眸淬冰：“你推他人入深渊时，可曾想过我们曾这样约定？”
怀表盖不知何时弹开，合影上军阀眉眼在雨雾中清晰——竟是林望舒父亲，那位被他逼得跳楼的商会会长，商战的暗流翻涌成惊涛，黄浦江畔的枪声撕裂平静，当霍奕燃集齐证据欲连根拔起权贵集团时，林望舒却握着乌黑手枪站在他仇人身侧，枪口直指心脏：“你父亲不是死于仇杀，他发现了他们用鸦片置换军火的秘密……为保你周全，他才选择了‘跳楼’。”
霍奕燃低头，怀表背面一行小字刺痛双眼：“为护家国，忍辱负重。”雨打空庭，旧灯将熄，怀表滴答、枪声啜泣交织成网，他终于明白，有些真相比血债更沉重，有些救赎比复仇更艰难——当冤屈昭雪的曙光刺破云层，他脚下的路，究竟是通往光明,还是另一座用人心筑成的深渊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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